高濑国雄：日本农业经验值得中国关注

日本国际农业问题专家高濑国雄曾在世界银行、亚洲开发银行、日本国际开发中心等机构任职。

问：日本与中国是近邻，人多地少的农业条件基本相同，日本农业发展过程中有那些值得中国借鉴的经验？

答：作为日本，能为世界的农业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？日本国土面积占地球的0.2%，人口为世界总人口的2%，GDP占世界的15%。但日本也经历过生活极端贫困、粮食十分匮乏的阶段。日本原本就比较薄弱的农业基础在二战期间更是被彻底毁坏。战后，日本在1950年-1960年10年间，在农业方面下了很大力量，包括农地改革在内，制定了一系列粮食增产措施，重点是建设灌溉设施。在那个年代，政府为增产粮食做了三件大事:品种改良、水利灌溉、增产肥料。到1965年,日本国内的粮食自给目标基本实现，前后共用了20年。

我在参加中国农业开发调查时，发现中国农业有一套自己的发展思路，中国结合自己的国情，把重点放在消除城市和农村的差别、促进人口流动、大力兴办乡镇企业等方面。我认为，大方向都是对的。近年看到有关中国农村的报道，年轻人到大城市打工，农村里留下来的是老人、儿童和妇女，这样下去不仅农业不能发展，农村的现代化步伐也将放慢。因此，必须在农村大力发展教育，一是积极的农业指导，二是义务教育。如果说日本农业发展有什么经验的话，恐怕也就是普及现代农业知识和提高义务教育这两方面。

问：粮食自给问题解决后，日本农业发展还存在过什么问题吗？

答：到上世纪80年代，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。一方面，日本农产品生产过剩，特别是大米，价格下降压力很大；另一方面，日本还必须开放农产品市场。为此政府采取了减少农业补助金、限产以及鼓励农产品多样化生产等各种措施。

现在日本农业人口约为总人口的7%左右，且其中近70%的家庭主要收入是来自农业以外。实际上日本早已经不是农业国了。所以现在日本的农业对中国似乎没有什么可提供借鉴的地方，但是日本的农业有许多教训值得中国关注，比如农产品成本上升，日本农业竞争力下降。另外，在日本追求粮食增产的年代，由于过量使用化肥和农药，农村的生态遭到很大的破坏，要逐渐恢复被破坏的自然生态，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。此外，在农业技术研究和普及上，日本还有很多领域需要加强。

问：日本农业也面临市场开放和结构调整等问题,日本政府有什么对策？今后日本与亚洲各国在自由贸易问题上会有什么样的举措？

答：尽管来自国外的市场压力很大，但我个人不赞成日本过度的保护自己的农产品市场，这样对日本的农业和消费者都没有好处。日本国内有政治势力反对开放农产品市场，这种利用非市场的手段阻止外国的农产品不是根本的策略。我在多种场合不止一次向政府要人呼吁,一定要积极参与东盟农业一体化的进程,否则在亚洲日本将被孤立。中国和东盟之间的接触已经十分密切,遗憾的是日本顾虑过多，迟迟拿不出成熟的构想，很多官僚甚至感到这件事很可怕，我想这种局面必须要加以改正。

问：您在亚洲开发银行农村发展局工作过20年，怎么看全球农业发展的问题？

答：根据我的感受，近几年世界农业开发的课题在发生重大变化，重点已从单纯的粮食增产向以人为中心的农村开发方向转变。这个主线越来越清晰。全球农业问题不能单从农业方面考虑,必须考虑到政治因素。现在世界许多地区还有人在挨饿，其实世界并不缺少粮食，过去30年间世界性的粮食恐慌只发生过两次，一次是1973年石油危机引起的，另一次是苏联解体引起的，两次都是由于政治原因导致的。问题是粮食分配不均，造成一些国家有大量的粮食，一些国家挨饿。贫穷国家的农民拼命扩大耕地、过度放牧、乱伐树木，造成土壤退化，自然环境被破坏。因此，农业问题必须作为国际政治的大课题，先进国家放弃优越感，认真参加农业的国际合作，把农村的开发作为21世纪人类发展的目标来考虑。许多国家的自然环境并不是十分恶劣,但农民却不想在农村居住，导致了农业和农村的长期落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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